武侠之温瑞安「温瑞安《蜀中唐门》」

在谈论温瑞安之前，首先要了解他的生涯，有《温瑞安小传》一文，可供参考。

1954年——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州美罗埠火车头。

1959年——开始读书，尝试创作。

1961年——因怕生，不肯上学。后在姊姊陪同下上学，成绩极为优异，得老师疼爱。因罚站，引为奇耻大辱。

1963年——当选全校模范生，以同学为正邪人物，撰写自绘《龙虎风云录》。次年开始每天讲述《血河车》等故事。童年，发表第一首诗于《世界儿童》

1965到1966年——建立【刚击道集团】，兼修文武，且校内外活动极频。创办日后足足办了十三年之久的《绿洲期刊》，并在马来西亚极具分量的刊物《学生周刊》频密发表作品。

可以看出，学生时代的温瑞安是名副其实的优等生，在谈论其武侠作家身份前，首先要搞清楚的是，温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这也是他的小说里常常有许多诗一般的语言的缘故。

且看《惊艳一枪》里：

打酒的人未归。

谁家檐下，有人打马在雪已覆盖了的青石板上路过，蹄印旋即消失于不停而降的雪花里……

酒热了未？

旅人累了没有？

古都城关在望，那儿有没有你的、我的、江湖人的家？

那媚目女子怀里的刃，给体温暖起来了没有？

《水龙吟》：

兄弟，俺自落日饮马的江湖赶来

此刻俺正仰卧在屋顶的茅草上

任晚云随意飘过，任星星千道陨落

啊兄弟，接过嫂夫人三招后

俺就悄然走了，却翻身上梁

看汝之须发与剑翻飞

听汝之苍凉高歌吟哦

六朝的兴亡溺毙在汝眸中，兄弟啊

汝可知伊之真主簌簌自腮边挂落？

俺别首望星，耳际是

向东去，滚滚辽河：向西去，青旗沽酒

往前啊兄弟，汝与俺铁骑锐驰啊哈哈啊

啊哈哈啊往后入与俺乃长啸生风的龙驹

兄弟汝走前七步，跨过黄河

兄弟俺大笑回首，掩盖半壁河山

兄弟啊汝……

芦花已败了西风的眸

女墙苍凉着北塞的月

75年创作的组诗《山河录》，更是以中国为依循，从长安、江南、长江、黄河、峨眉、昆仑、武当、少林、蒙古、西藏十处灵地为题材，构筑心中的武侠意向。

在暮色里，我的浓情还在

千万里外姑苏起来

你笑笑不再言语

我寂寞和急

寒夜凄冷一篇

你左手捏的是什么字诀

右手是第几招潇湘

看完温的诗，可谓是意兴湍飞，豪情万丈，才气从诗中喷薄而出，在其眼中，中国的大好河山，就是其梦中的武侠世界。

温身上的侠气、才气，我个人认为，比之古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及至台后，从创办【天狼星诗社】到后来的【神州诗社】，其武侠创作从76年的《四大名捕会京师》开始，到后来定居香港，为求新求变的‘超新派’结束，介绍如下：

《四大名捕会京师》：初创，叙事上延续了旧的格局，回目安排仍是章回体对句模式。

《今之侠者》、《白衣方振眉》：延续

《神州奇侠》系列——风格明朗，意气飞扬，将兄弟义气、侠气描写推到了极致。

——《神州奇侠之英雄好汉》始：因社团内讧，风格突变。如左丘超然，性格突变，文中到处是阴谋背叛，文字枯涩，语言拗口。

——《神州奇侠之寂寞高手》：风格回复

《杀人者唐斩》、《侠少》、《凄惨的刀口》、《小雪初晴》、《神相李布衣》、《四大名捕新系列》、《杀楚》、《逆水寒》：成熟期，才情万丈，气魄格局较之古龙更为弘大，诗意也更加盎然。

《闯将》《刀丛里的诗》：开始创新，建立‘温派’新风格的实验过程。用了大量的诗词以及尝试以文字的重新组合，大胆标点，长短句交替，来加强文字内在的音乐性，和外在的视觉的图像效果。运用标点造成不同的节奏感。

如：

叶红高呼。拔剑。返身。他已分心。分神。分意。

　阶前。李三天已掣了一把剑在手。剑如流水。见风就长。剑美。美丽的剑。剑法更美。美得像一个若惊的受宠。剑如流水。流水如龙。剑尖追刺叶红。剑刺叶红背心。

　就在这时候蓦地自花店之旁香行之外的轿舆子里倏然飞掷出一匹长长的锦缎上面绣着龙凤对龙凤牡丹聚宝盆神蝠松鹤像一道彩虹一帘幽梦般飞缠住李三天那一剑罩住了他的头裹住了他的身影……

——前面用句号将动作切分成一幅幅独立的画面，以延缓节奏。

——下面87个字无标点，强调千钧一发之势。

——一张一弛，借以表达情节的张力。

如：

众人还不及失声，就听到心跳。

仿佛是在长方形的黑暗中，传来的心跳。

（是谁的心跳？）

（是谁的心？）

（是谁的）

（是？）

（？）

（）

有一个剑手突然倒下去。

他的心跳已停。

——镜头是一个剑手的视角，用他的内心活动和生理反应来营造一种紧张的氛围。手段是通过分段和标点，甚至有将文字转化为图片的冲动，虽然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但也为其后期走火入魔埋下了伏笔。

“超新派”的突变：《杀了你好吗》、《请你动手晚一点》、《请借夫人一用》、《战僧与和平》

晚期：沉迷于玩弄‘文字魔术’

如：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从其晚期的作品可以看出，温瑞安雄心仍在（走出一条与金庸古龙不同道路的雄心仍在），也在积极求新求变，其试图将图示语言加诸在文字的身上，有独到之处，但所谓过犹不及，步子迈大了，蛋也会跟着碎掉。

最后从宏观上来看温瑞安的作品，总结有以下几点：

1.左手写诗，右手写侠，将侠诗结合。可谓才气纵横。

——侠客是正义的扶持者，而正义则是与法律、国家站在一边的。这也是温瑞安对侠理解的独到之处。

2.将侦探纳于武侠之中，应源于古龙，增加悬疑元素，从某种角度说，一个好的武侠小说作者，都应擅长写悬疑侦探。

3.标点、分段等多种文字玩法。也是其走火入魔，企图站到古龙金庸那样高度，而孤掷一注的最后挣扎。

4.温的小说恢弘有余，气势也足。但其缺点也十分明显。

①.结构混乱，视角跳脱，罗里吧嗦，酷爱说教，尤其喜欢玩弄文字机巧。

有时候跟着故事就会感觉走着走着就走偏了，有时候读着读着就会来段蜜汁说教，且极长。说教，也是古龙的专长，是灌输价值观的利器，但凡是有才气的文人，都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惊艳一枪》里，跟丢结构线的情况不止一次，大段大段的说教极度妨碍阅读，甚至会让人跟丢故事。

②.讲故事能力不及古龙，更不要说金庸。

老实讲，我一直觉得古龙讲故事的能力实在不咋滴，这是我的第一本古龙小说《白玉老虎》得出的结论，厚厚的一本，剥开外面的皮，故事不可谓不简单。为何会变成一本书，不得不佩服‘灌水’能力。但古龙也有故事讲的极好的中短篇，《七种武器》算得上是其中翘楚。

温瑞安的格局有，框架有（武侠门派也有自己的招牌），但唯独故事，抛开各种枝节，老实讲，长于细节，而谋篇布局还是偏弱。

③.形式大于内容。

后期的走火入魔，卖弄文字技巧，有人很不喜欢，但我个人认为，在如今这个时代，用之有道，可成大事。

④.承袭古龙，对女性的描写，一言难尽。

如：

不知怎的，织女竟给夏侯四十一用歹毒手法制住了，而他剥光了她的衣服，封了穴道，就绑挂在身上，拗着纤腰，略贲的小腹，一丝不挂，以致夏侯四十一身前身后，全缠绕着织女白晰如云的肢体！

连耻部的纤毛都可一览而见。

　——奸、淫、辱、虐，在温瑞安的小说里处处可见。

⑤.喜欢讲从前有个太监的故事。

资料来源：《温瑞安全集》

《台湾武侠小说史》

《中国武侠小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