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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天妃两百年了替身「睡醒觉」

发布时间:2023-10-10 08:34:32 来源:搜狐

我做天妃200年了,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要替天帝的青梅竹马扛天劫,我何德何能?

一开始我对天妃这个身份接受的很容易,因为天帝青黎的俊美驰名三界内外,倾慕他的仙女加起来能绕九重天好几圈,我也未能免俗,在醒来之后的第一眼对他一见钟情。

虽然我暂时失忆了,但是不妨碍我在天界锦衣玉食逍遥快活,前提是我没有吃撑了撞见天帝和他的小姨子联手给我送绿帽。

1.绿帽疑云

是真的吃撑了,小厨房烤的灵鹿肉太好吃了,我一不留神就吃多了,变成原形小跑消食,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我那便宜娘的太阴宫附近。

一丝雪竹的淡香隐约绕到鼻尖,我马上刹住了脚放轻脚步,天界能让我注意形象到这份上的,只有我的夫君,天帝青黎。

可我看到了什么?我的便宜妹妹沅姬正在宫门口紧紧抱着青黎!她把脸埋在青黎的后背,而青黎的手正按在她环绕在他腰间的手上!我躲在草丛里愤愤盯着他们。

青黎天天让殿里的管事教我规矩体统,他的小姨子那样抱他,一点都不讲体统了!他怎么就不推开她?怎么就不规训她了?

闷闷地把头垫在爪子上,只有耳朵支愣着,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不要担心,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青黎的声音温煦。狗男人,跟我说话清清冷冷的,跟别的小仙女说话这么温柔。不知道沅姬又在那里撒什么娇,头一抬就看见青黎转过身去给沅姬擦眼泪。就你会哭是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要跟她计较。”青黎语气有些无奈的安慰着沅姬。沅姬准是又在告我黑状了。

心里一动,不觉往前凑,结果鼻头擦到了草丛里一株风絮草,无数紫色飞絮蓬出来,鼻子被搔的奇痒难忍。

憋着一口气隐匿身形往出窜,跑出老远才敢松劲儿,一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

“呀!谁在那里?”莲池水榭的假山洞里传来一声娇呼。

“心肝儿,收声”一个带着喘息的男声哄道。跟着里面钻出一个男人脑袋,飞快朝我望了一眼又缩回去:“没事儿,许是兽苑里偷跑出来的小畜生。”

我耳朵灵,听见了登时火大:“呸,你才小畜生,你们这对不要脸的野鸳鸯。”

带着窝囊火气回到流光殿,看见司酒送来的果酒,直接拍开封口痛饮起来,喝着喝着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假山中那女子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是,司酒的夫人溪芜仙子!

“啊”司酒这种耙耳朵竟也难逃一绿,我放下坛子,看着里面碧绿的酒液,顿觉索然无味。

有人进殿了,我懒散摊在案前不想动,鼻尖嗅到混了桂花香的雪竹味,不禁又想打喷嚏。

青黎走到近前,他身上的气息侵袭过来,我抬头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他此刻也低头看着我,凤眸中神色不明。

“如果是因为我救过你,才想和我成婚,”我鼻子一酸,撑住额头用袖子挡着泛红的眼睛“你不用这样的,报恩有很多种方法,不喜欢的话,犯不着以身相许。”

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说我在下界胥芒山做妖怪的时候救了下凡历劫的天帝,这听起来像是话本子里的故事。

身边微风浮动,他在我的身旁坐下来,叹了口气“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只手搭在我的脑袋上:“不是为了报恩。”

“你不喜欢我变成原形到处跑,还老是嫌弃我不懂规矩。”我想起他每次看到我变原形都要皱眉用仙法强行将我变回仙身,心里有点委屈。“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上次漱霞池小宴,仙娥上了一盘我没见过的重莲果,我直接囫囵吃了,有些小仙官在底下偷偷笑话我连皮都不会剥,青黎发现后重罚了我身边跟着的仙娥和取笑的仙官,还生了好大的气。

他用那只修长的手指轻轻蹭我下巴:“先前想着你既做我的天妃,总得有天妃的样子,对你约束多了些。倘若你觉得天界规矩多,让你不开心了,那就不管这些了。总归你是我的人,再随意些也无人敢置喙。”

这话听着倒顺耳顺心,我点点脑袋,他凉凉的手指划过我的侧脸,把一缕调皮的头发勾到耳后,继续说:“再过两个月我们就正式大婚了,要我陪你回胥芒山看看吗?”

明珠映照下他的脸上带着些温柔神色,分外惑人。

“要的!要的!”我开心得尾巴又蠢蠢欲动了,不行,得克制住,青黎他一向不喜欢我摇尾巴狗里狗气的样子。

欢喜的紧了,凑上去想亲他。他下意识偏过头,吻落在他脸侧,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跟着也落空了。

一只传音蝶悠悠的飞了进来,翩翩贴上青黎唇角。青黎把它摘下来拢在袖中,起身打算离开。

又是这股子恼人的桂香,这是沅姬的蝴蝶。我皱皱鼻头,有什么事还不能当我面听了。

“你今晚可以留下来吗?”扯住了他的衣袖,睁大眼仰头试图挽留。

青黎呼吸乱了几分,又很快平静下来。“黛姬,我们还未正式完婚呢。”他拢住我的手,目光深深,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或许还有几分珍重吧“我不愿现在就唐突你”。

心里叹了口气,我垂下眼,松开手,任他径自走进殿外融融月色中。

2.便宜妹妹第二天,晕乎乎睡到大中午才醒,一出门就碰到便宜妹妹。她施施然打我门口过,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我扶着门扇朝她飞了个眼刀。

她突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你昨天,看见了吧。”好家伙,她还真是一点不亏心。

我干咳两声,走过去摆出大度姿态劝道:“再过两个月,我和青黎就要正式举行大婚典礼昭告三界了,你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分寸,和你姐夫避下嫌。”

沅姬那张雪砌的小脸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我和青黎相伴数千年,怎么你一来我就要避着他了?不过一个天妃名分,你当他真的喜欢你?”

我气笑了“怎么?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那可不,沅姬和天帝可是青梅竹马之谊。”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插进来,司酒带着满身酒气路过。

“有你什么事?”我大声朝他吼道,亏我昨天还有点同情他。

沅姬看着我,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来“你还真是傻的可怜。”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一把抓住她的广袖“说谁傻呢你。”

她还没说什么,一道灵力刺在我手上,我手疼得马上松开来。“你在做什么?”太阴真君我的便宜娘挡在沅姬身前冷冷看着我。

“娘,没什么,我就是和姐姐说会儿话。”沅姬站在她后面温温软软的解释。

“和她有什么好说的,一点规矩教养都没有。”太阴嫌弃的瞥了我一眼。

“是啊,和我没什么说的,两位请移步别在流光殿门口看我碍眼了。”我翻了个白眼送客。

说实话要不是我长的确实和沅姬有七八分相像,我是绝不会相信天界人所说的我是太阴真君早年遗失在下界的长女,被历完劫的天帝察觉身世带上天界这种鬼话的。

太阴真君牵着她的宝贝小女儿走了,我还站在门口发呆,这会儿文曲星请我去叙话的传音蝶悠悠飞到耳边。

文曲星陆文清是一个很奇怪的神仙。他是五十年前因为功德圆满飞升上来的,一上来就顶了文曲星官这个缺,但天界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因为他总穿着下界时新的一种叫做西装的衣服,说话做事奇奇怪怪的,也只有我这个同样被仙界瞧不上的爱和他玩儿。

瀚沙宫,文曲星神神秘秘跟我说:“你不是一直念叨沅姬的原形么。我看到啦”

“真的?怎么看到的?”

“那天她在月华池沐浴”

“啥?!你偷看她洗澡?想不到你看着浓眉大眼的…”

“就个白狐狸站在池子里啊,有什么看不得?”文曲无语的说。然后他拿出纸笔,刷刷的画出一副栩栩如生的月狐入浴图。

那真的是很美的兽身,银毛紫瞳,身形优雅纤长,狐尾蓬松轻盈,月光似素练盈绕它周身。我变成兽形在镜前看了看自己,有些自卑。

“我的兽身不如她好看”我看着镜子里圆头圆耳圆眼的自己,虽然也是白毛,但是眉毛那里有两个黑点破了色。墩的一下坐在地上,压住一点都不蓬松的尾巴。

“你们不是一个种类的,没有可比性,在狗里面你也算很可爱的啊。”文曲星安慰我。

“可我不是狗啊!我们太阴宫都是月狐族。”

文曲星一言难尽的看着我:“除了都是犬科动物,你的兽形和狐狸能有啥关系,你甚至连狐狸狗都不像。”

我睁大狗眼无辜的看着他。

他眼睛一转,一脸古怪的看着我:“或许你是太阴和隔壁老王……”

我莫名奇妙打断他“关隔壁什么事?隔壁姓吴啊”。“青黎过两日要带我去下界了。”我想起正事“你要不要我给你带点特产?”

“去胥芒山?”见我点头他继续道“那帮我采集一点本土生物样本吧”。见我没听懂又解释道:“比如鸟羽,蛇蜕,龟甲之类的”。

“就这些?没问题。”我拍胸脯保证。

“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是关于青黎和沅姬的…”文曲欲言又止。

“打住”我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我听到的应该比你多。”不仅听到,还亲眼看到了,猜疑多了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3.私逃下界

到了约定下界之期,我兴冲冲的收拾行李,把梳妆台上的金饰宝珠也全都薅到百宝袋,顺手发了个传音蝶问青黎还要带点儿什么东西。

“我们先不去下界了,有些事情要处理。”青黎的传音很简短,但传递的信息很丰富,因为我刚刚从背景音里听到了沅姬娇娇弱弱叫青黎哥哥的声音。

“什么事情啊?要不要紧呐?不行我自己去呀”我又甩了只传音蝶。

“沅姬病了,我在为她调理。日后再陪你去吧”

看来天界政务真的不多,不然天帝怎么还热心的揽下医官的活儿呢。我站在殿内冷笑,继续丢传音蝶。“没关系,你陪妹妹好了,我自己也能去的。”

“不准自己去!”许是意识到语气严厉了,他又温声说“黛姬,听话,乖乖待在流光殿,大婚前哪里都不要去。”我挥散传音蝶,拎着包袱就出了门,我也是有脾气的!

落仙池边,摆足了天妃的架势“让开,本宫要去下界。”

“天妃娘娘”守卫好声劝道:“落仙池是历劫通道,必须要天帝和司命的印信才能开启,您就体谅体谅我们吧。”

“我只是想回趟娘家而已,又不下去为祸人间,这点方便都不给?”眉毛一提,很凶的瞪着他们。

“这也是为您好,这落仙池如没有锁灵印加持,下去以后神力和记忆会被封印,您会遇到危险的。”侍卫非常的威武不能屈。

正待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是那晚假山后和溪芜偷欢的仁兄。

我放弃和守卫纠缠,直接跟上去,那位似乎有什么要紧事,神色匆忙,身法飘忽。

“前面的仙友请留步!”我在身后唤道,只见他身形一顿,加快脚步的往外去了,边跑还边掐了隐身诀,无奈我也只能拔足狂追,好在鼻子灵,在一座荒僻破败的宫殿里逮住了他。

“天妃真是好脚力”他僵硬的恭维道。

“你跑什么啊?这么心虚吗?”闻言他脸色一青,眼神闪烁不定。“天妃您说什么呢,小仙不懂”。

“那晚在假山石里你不是还骂我小畜生?”他眼睛一转,神情微微放松下来,竟露出几分轻浮痞气。“原来那天是您啊!小仙眼拙,没有认出来天妃真身,冒犯到您了,还请恕罪。”他觍着脸恭敬赔礼。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你和溪芜仙子这样乱来,将司酒置于何地呢?”我拿捏着语气说,

“那天妃是想?”他闻弦歌而知雅意。

“我也不是爱传闲话的,你想办法让我去下界,就当封口了。”其实我也就是试探性的一问,没想到他立即答应下来“小仙正要去下界处理点私事,我知道有处隐秘的通道,天妃请随我来。”

在这荒废宫殿七拐八绕,找到一处墙根,他蹲下来扒拉几下,从荒草掩映中露出一个狗洞。“天妃请”。我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那小仙看我不动,径自趴在地上往狗洞钻:“您不放心那我就为您开开路。”话音刚落人便从洞口消失。我一咬牙,变了原形也钻过去,刹时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已在胥芒山地界。

4.遗忘的故乡

背着包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山间,如倦鸟归巢般生出一种踏实的眷恋。刚走过一处长满花树的溪涧,突然脊背一凛,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妖气往这边袭来。

我暗暗提防着,看见一道黑色身影转瞬到了眼前,一只手向我擒来,我往旁边一闪抽出宝剑斩过去,他立即后退两步唤我:“小黑?”

我持剑警惕的看着他。这个妖怪五官锋锐眉眼戾气横生,看起来是个硬茬。

他盯着我面色严肃起来,“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在说什么?我和你认识?”

他眉头皱紧了,“你不记得我了?我找了你两百年!”

我仔细打量他,发现他果真没有敌意,眼里的忧心关切不似作伪。

“我失忆了。”我老实交代。

他听到这话急得一下子贴过来,把我按进他硬邦邦的胸膛,分出一股妖力探查我的身体,嗓音有点发抖“是谁害你”。

妖力入体,感觉非常的奇怪,暖烘烘的,但又有些痒。我慌的一把推开他“你注意一些,我现在是有夫之妇。”

“什么?”他表情裂开了,显然十分震惊,咬牙切齿的问“是哪个混账!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边说边焦虑的在我跟前踱了两个来回。

我不知怎样回答,只能撇开头看着灼灼山花。如果告诉他我是天妃,会不会显的像飞黄腾达了故意回故乡显摆似的。

这蛇妖臭着脸在原地杵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条巨大的蛇尾把我卷住,飞快的游动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苍洛不见了,我得先去找他。”

坐在粗壮的蛇尾上,想起来要给文曲带特产,偷偷的伸手抠下两三片鳞,蛇妖痛苦的“嘶”了一声,蛇尾抖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游动。看来我们过去的关系那是相当铁。

一会儿功夫,他就载我游到一个半山腰的院子里,院外有牌子,写着:胥芒山妖管处。

此间主人和文曲星气质打扮倒有些相似,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小黑啊,你这变了样子我都差点认不出了,还记得我吗?我是山神叔叔啊。”

“不太记得了。山神叔叔好”我乖巧答话。“啪”蛇妖一尾巴抽过去“陆景行,少占她便宜,她比你可大多了”。他转头叮嘱我“好好待着,等我来接你。”我眨眨眼没回话。

“如果你再敢消失,”他眯着眼睛威胁:“我就吃了你!”看着他凶恶的嘴脸,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点害羞。真是怪得很。

“哎呀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蛇妖走后山神陆景行热情的招呼我:“晚上可以去思过台参观我们胥芒山的特色活动。”这就让我非常的盛情难却。

当晚,风雨交加,雷声大作,思过台围满了看热闹的妖怪,仔细看对面伞蜥张开的颈子下还躲了几个兴奋的凡人,山神站在一根写着“此恨连绵无绝期”的大铁柱前发表讲话,铁柱上用精铁链绑着一个魁梧壮实的黑熊精。

“总之,凡是和凡人结契又始乱终弃的妖怪,都该遭天打雷劈,望大家引以为戒。”山神义正辞严。那个被黑熊始乱终弃的白发老奶奶已经老糊涂了,被他引着坐在最佳观景位,只当是马戏团表演。

我以为山神会施法引雷,没想到他居然慢悠悠放出了一只风筝,可巧层云间的雷电都被吸引聚集到风筝上,接着又被风筝线导向铁柱,柱子上的大黑熊被周身连绵不断的雷光劈得毛发焦糊,焦味中甚至隐隐透出烤肉的香气。

我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那胳膊肘抵了抵旁边的络腮胡的虎精“这雷罚为什么整的这么花俏,还放风筝?”

“你从哪个山旮旯来的这么没见识!”虎精一脸嫌弃。“这叫科学施法,节约灵力”。

什么跟什么?我正消化他的话,虎精突然嗷了一嗓子往一边窜出去,我抬头就看一道碗口粗的雷落到铁柱上分了个岔直直朝我劈过来,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晕倒前还听到山神惊恐大叫“完了苍留非生吞了我!”

头疼欲裂,脑袋里面隐约听到一片片清脆的碎裂声。一些隐隐绰绰的画面浮现脑海。“别打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随身带那么多金子啊,这玩意儿导电……”

我艰难睁开眼睛,那些隐隐绰绰的画面消失了。眼前是凶巴巴的蛇妖和鼻青脸肿的山神。

我愣愣的看着蛇妖,他板着脸朝我走过来。“我没事。”我呐呐的说。他坐在床边,抓着我的手腕,抓的很紧很紧,眼睛充满血丝,满脸的倦色。我心中一时有些发紧。

“我们回家”他把我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苍留”我试探叫道。

“嗯?”他低下头看着我。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不是。”他嘴角一抿。

“那?”

他突然恶狠狠的说“你是我的妖!不管你在哪里找了个野男人做夫君赶紧给我休掉,你这是红杏出墙你知道吗。”

其实我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的,他绝对是以前对我爱而不得现在看我失忆来趁火打劫,呵,诡计多端的蛇妖。不过我也不敢反驳,因为怕他气急败坏把我扔地上,毕竟头还疼着。

“到了”正发呆放空,蛇妖磁性的声音落在耳边。

我好奇的看着面前这座写着万蛇寨的寨子。众多木质阁楼巧妙的依山而建,崖壁上还错落分布着一些洞窟。几个年轻小妖在下面的场坝行走,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位是?”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迎出来发问。

“她是小黑。”苍留抱着我答。

“呀,原来是小黑小姐!这些年您到哪里去了,可让我们少主好找。”中年管事突然高兴起来。说着便往开走去“知道您怕蛇,我这就让他们都不要现原形。”边走还边把路上一条晒太阳的菜花蛇拣进袖子里。

苍留笑了一声,带我游上山壁,进入最高处的一座阁楼。

“你就住在这里。”他推开一间屋子,把我放在榻上。这里虽然布置简朴,却让人感到非常亲切。地上放了几个大软垫,墙角堆了一些毛绒绒动物布偶。木质的桌椅边角都做钝了,细看边缘处还有一些细小牙印。

“这是你换牙的时候啃出来的”见我注意到那里苍留在一边多事的解说。说着又从桌上拿出一颗小獠牙“还记得这个吗?”我懵逼摇头。

“你三百岁的时候,在外面看到了南浔涧的那只羊妖,馋劲儿犯了,追了人半个山头,最后被人家一蹄子踹断了牙。”

谢谢,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些,我尴尬,我无语,我老脸一红,一头扎进被窝里。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要去找苍洛,晚点再来看你。”我感觉他好像隔着被子抱了着我,声音离得很近,我把被子捂得更紧了“不需要来看我,你忙你的去。”

半天没动静,我从被子探出头,发现他已经走了,放松的长呼一口气。

寨子里的妖都很忙,天天在找他们丢了的二少主苍洛,那天见到的中年管事负责我的起居,还找了巫医来给我看病,但巫医啥也看不出来,于是管事的试图给我讲过去的事来帮我找回记忆。但是!十件事情里面有八九件是关于我是怎样犯蠢出糗这种回忆不要也罢!

在被不堪回首的往事摧残了两天后我终于向苍留申请和他一起出去找弟弟。

“你被雷劈了伤还没好,万一下来走伤情加重了呢?”苍留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自己下地走的合理要求。

“要不要我现在原地给你表演几个后空翻?”我非常坚持。

“别闹了,我抱你走快一点。”他果断加速,尾巴飞速蜿蜒在草丛间。

他游的很快,抱得很稳,怀里也很暖和,我甚至能听到他擂鼓似的心跳,怪催眠的,春日和煦阳光细碎的从山间林木间隙落下来铺在我们身上,我眼皮要合不合的,尾巴也不自觉伸了出来随风摇晃。

“放开她”一道极冷的声音把我从迷糊中惊醒。我看到青黎立在我们前面,面如寒冰。

青黎怎么又突然下来了?他不是在天上守着沅姬吗?我有些迷惑。

青黎眼神沉郁的落在我的尾巴上,“你就这么喜欢摇尾巴?见到谁都能摇这么欢?”他问得很轻很慢,随手一道灵力以凌厉的速度朝我尾巴尖打过来。

苍留巨大的蛇尾飞快挡在我身前接下了这一击,鳞片翻飞,血立刻流出来。他闷哼一声,更加抱紧了我,死死盯着面前的青黎,就像受伤的野兽对峙着猎人。

青黎冷笑一声:“区区蛇妖。”手一抓,凌空抓出一把青色长弓,他挽弓搭箭,随着龙吟声一道神力汇聚的箭疾射过来。

“不!”我喊道,下意识去挡苍留的七寸,然而那道神力汇聚的箭径自穿过我的掌心钉进苍留的身体。

我忘了,我是神仙,这把诛邪弓伤不了我。苍留中箭后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一丝血线从他嘴脸落下来,他虚弱的定在那里,依旧稳当抱着我。

心里一恸,眼泪不自主淌下来,“这是怎么了?”我呐呐的轻声说,试图去拔那根箭,可是纹丝不动。

“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伤他?”我愤怒的质问青黎。

“什么错?”他轻声反问,“他劫持了我的天妃”。

我感觉身后苍留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带着恨意的从嘴里咬出几个字:“就是他?”

“他没有劫持我,我是自愿的”我仓惶解释。然后就看见青黎很轻的笑了一下,面目依然温和,但目光像簇了两团幽火“你自愿?”又搭了一根箭对准苍留眉心。“这种话你最好不要说第二遍。过来。”

我感觉后颈毛一炸,从苍留身上就要下去。“不要走”苍留在身后哑声哀求。

我挣开他的臂弯,站在他身边有些迟疑。青黎皱起眉。此时,方才看到青黎身后又多了几个身影,站得最近的武德星君,他拿着捆仙锁一脸严肃的朝我走了几步。青黎开口拦住他,“武德,让我来。”

这个状况不对,我心里有些不安。苍留挣扎着欲挡在我身前。

青黎拉满了弓低声问“黛姬,你当真不打算过来?”

不管了,总不能让这个老乡在我面前被射死。我抬步朝青黎跑去。

“不要去”苍留在后面扯住我的衣衫虚弱挽留。形势比人强,我挥剑斩断那截衣摆朝天帝跑过去。

“你不是什么黛姬,你是句小黑!”苍留在身后喊的声嘶力竭。

青黎一把搂住我的腰,不再多言,带着众仙就要返回天界。

阵法开启,我们踏入法阵漩涡。离开的前一刻我放开灵识,近乎贪婪的感知这座山的一切,我看到野兽结群而居,精怪睦邻自在,蝴蝶追逐春风,山花挽留斜阳。

虽然记忆全无,但是我对这个故乡仍然充满不舍和眷恋。

低下头,最后看见的是苍留还要挣扎着向我们爬过来,他眼睛已经变成蛇的竖瞳,脸周爬满鳞片,尾巴尽力卷上半空又无力的跌落,样子痛苦又狼狈。突然心头一悸,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怎么了?”青黎着急抱起我,将一团灵气探入我体内,加快了传输法阵的速度。

5.谎言与囚笼

天界,凌霄殿,青黎高坐殿上,垂头目光暗含隐忧的看我,两边站着文武众仙对我投以或严肃或探究的目光。我被一条捆仙锁锁了灵力,站在殿中心里直打鼓。

天妃私自下界回娘家,这么严重吗?我望向队尾站着文曲,他用嘴形给我递话“你摊上事儿啦”。

不过我这会儿暂时顾不上自己的处境,因为我发现就在我上天庭后,关于下界的情绪和记忆在缓缓在淡去。就像心里一下子空了,很快就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不舍,一行泪从眼角滑落,是我在为谁伤心的最后一点痕迹。

队列前方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出来问我:“黛姬,你可知罪?”

我茫然。

“兔仙,你来认认,和那个魔族串通逃往下界的可是这位?”白胡子唤上来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兔子双腿立起来费劲仰着脑袋盯着我看了看,肯定的点头“没错,那日我看到的就是她。”

我回想起来那天似乎在狗洞附近草丛里是有看到一只这样的兔子,当时急着下界没有注意,没想到转头就把我举报了!

“什么魔族?”我懵逼的问青黎。

“黛姬,为何你会和魔族一起私跑去下界,你是怎样和他结识的?”他一手撑着眉骨有些头疼的问我。

啊,原来那天那个奸夫居然是魔族吗?我低下头,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

捆仙绳闪烁灵光如生出荆棘一样的刺凿到皮肉里,我疼的痛呼一声,冷汗落了下来。

白胡子老头又站出来哔哔“魔种被盗,干系甚大,不如让老夫给天妃使用搜魂之术”说着举手走上前来。

“不可。”青黎说话间给我罩下一层保护结界,捆仙绳一下子安分了。

“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未查明前不要动刑。”他不满的看了一眼老头,然后望着众仙强调“我相信天妃不会勾结魔族。”

白胡子老头问:“太阴真君怎么看?”

便宜娘冷淡的回道:“她并非是我教养长大,品性如何我皆不熟悉,还是请天帝定夺吧”

青黎看了看众仙,微一沉吟便道:“便先将黛姬禁足流光殿,容后审查。诸位抓紧想办法从下界追回魔种要紧。”

天帝亲自送我回流光殿,路上我想了想,事关魔族,干系太大,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跟青黎提出想见见司酒,他没有多问就应承了。

流光殿小书房,我告诉司酒他夫人和魔族偷情被我撞破的事儿,司酒一时惊呆了“我哪里对不起她?”

“感情的事情说不好,你夫人也许也是一时糊涂。因为事关你们的颜面名声,所以当我当时在殿上没有立即交代。”

司酒听见这话,一脸感动的看着我“没想到天妃你这样义薄云天,你放心大胆的说吧,现如今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

司酒走后,青黎从外间走进来。我问他“你何时来的?都听到了?”他颔首承认。“倒是想不到你和司酒交情这样好”青黎不咸不淡的说。

“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我没有理会他突如其来的一醋。

青黎捏捏我的脸颊“我从未怀疑过你。”话是这样说,可他依旧未解我禁足。

说实话,这对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除了饭后遛弯的场地大大缩小了。只是从前天帝没事不怎么来我这里,现在我犯了事他倒是一天来三趟,害得我饭都不敢多吃几碗。

这天我午间酣睡很久,恍恍惚惚感觉脑子里松快了一些,一睁开眼,就看见青黎专注的看着我,我随口问道“你那个宝贝弟弟呢。都多久没见到他了,我记得你可是把他当眼珠子似的照看。”

青黎莫名“哪个弟弟?”转而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晦暗。他把我从榻上搂靠到他肩上,细心为我整理好睡乱的云鬓和衣襟,慢条斯理说道“你说的是青珏吧,我过两日便叫他过来同你解解闷。”

两日后,我果然看见青珏,他和他哥长的有几分相像,只是没有青黎这样威严华贵的气度,像个风流公子。

“小珏啊。多少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想当初你还是个蛋天天被你哥揣怀里呢,别人摸一下他就要生气。”我熟练的开启长辈回忆往昔模式。

“啊?”青珏瞪大了眼睛,无措的望着青黎。

“黛姬,你记错了,青珏两千年前就破壳了,而且久居南洲,你先前应当是没见过他。”青黎搭上我的手。

“是吗?”我尴尬的笑笑。

“是啊,嫂嫂,让我哥揣着我可不敢想。”青珏抖抖肩膀。像是那情景有多可怕一样。青黎端起茶杯的瞥过去,他马上变得乖巧。

不太对,应该是有一颗非常宝贝的蛋,可我想不起来了。晃晃脑袋,感觉眼前又是一阵模糊。

“黛姬,不要再想了。”青黎环抱住我,施了个安神诀,困意涌上来,我沉沉睡去。

大婚之日将近,我竟然一日比一日更生出些迟疑不安来。突然记起来在下界好像有个蛇妖老乡因为我受伤了,也不知伤好了没。

晚上青黎又来看我,还带来了一队捧着宝匣的仙娥。“这些是大婚的吉服,你看看喜不喜欢?”仙娥依次启开匣子,一眼望去宝光夺目,流霞缂凤凰羽的锦袍,月华堆的纱衫,万年冰玉缀龙珠的发冠,都是举世无双的珍品。

“你有心了,这些都很好看。”我眼光扫过那些物件,落在青黎俊美如玉琢的脸上。他眼中泛着温柔的光,比这一屋子的华服珠玉要动人。

他见我痴痴看着他,眼神一深,伸手把我揽进怀中。仙娥们识趣的退出去。

轻柔的吻从眉心绵延到颊边,像浸入一泓温泉那般熨帖,然而很快清泉酿成醉人的酒,我醺得神志迷乱,更加难以抵抗。青黎修长的手抚上肌肤,像凉玉一样舒服解燥,然而转瞬又激起更大的灼热。我控制不住发出细细的抽气声,就感觉青黎搂我搂的更紧,呼吸更加烫人。腹部那里更是察觉到他情动的厉害。

“黛姬,黛姬”他低低的唤我,一边问“可以吗!”一边用唇舌追逐,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与前阵子那克制守礼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是说来日方长?”我微微推开他,喘了口气。

“不想再等了”他的脸紧贴着我,用高挺的鼻子去摩挲我的脸颊,唇舌悬住我的耳珠,吐息在我脸上烫出朵朵红云。

我心里软如春水,倒在他怀中,他愉悦的浅笑一声,横抱住我就往榻上走去。我紧张的抓紧他胸前的衣服,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心一直被悬垂在高处一般,在他解开我腰带的时候我终于怂了“等等。”

“嗯?”他隐忍的停下来,鼻音里带出疑问,我又被撩拨的心神一荡。“要不,再等等?”我还是抖着嗓子说。

他目光沉沉的罩在我身上,贪婪又留恋,几息后他隐忍又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发说“害怕了?今天先放过你,等大婚以后…”未竟之言被他落在我唇边的吻封存。

好容易放过我的嘴,他竟化出龙尾卷住我的腰,把我整个卷进他怀里。“作为补偿,我今晚得留下来”。

“这怎么睡啊。”我不满的嘀咕,挣扎被他轻松镇压,无奈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在雪竹缱绻清香中慢慢睡去。

这两日司酒带着仙酿来看我,一件件给我说外面的事情。“沅姬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太阴宫现在都紧闭宫门了。”“偷魔种那个魔族被抓到了,魔种也找到了。文曲想来看你,但是被守卫拦下来了,他托我带句话。他说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你说他这操的什么闲心,三界哪里还有比嫁给天帝更好的姻缘。”

“司酒”我打断他,你真的觉得这是好姻缘?司酒沉默了一会劝我“这些日子天帝日日来陪你,他心里是有你的。他和沅姬年少相伴,是有些亲近,但自从带你上界,天帝就远了沅姬了。”

“你在天界时间久,当初我被带上来的时候你就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世吗”

“你怎么又想这个,起初我也怀疑,可是你醒了我看到你的脸我就信了啊,你和沅姬一看就是亲生的。”司酒随口说。

我的脸,我手抚到脸上,心里疑窦丛生。上了天庭后我在下界的记忆模糊了许多,现在被他一提又回想起来一点,上次去下界,那个叫苍留的蛇妖好像说过我本来不长这样。山神也说过想办法恢复我本来样貌的话。

“他们为什么把我变成和沅姬相似的样子?我原来长什么样?”我轻声问。

“什么?”司酒疑惑。

“我的传音蝶飞不出去了,你帮我带一只给文曲吧”。心中疑虑重重,还是让文曲帮忙调查一下。

隔离两日司酒又来看我,还带了一大缸酒。他冲我使使眼色,我会意,随便找了个由头发脾气把宫内的仙娥支出去。

后面抱着大酒缸的仙奴把酒缸啪一下的放在地板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可太沉了。”

他擦了擦汗,恢复成本来样貌,正是文曲仙君。

“其实我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对了,上次让你在胥芒山带的东西呢?我有用。”文曲问我。

我摸了摸袖中藏的蛇鳞,触手坚硬泛着微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来一片递给他。

“呀,这是从蛇妖身上现拔的吧”他把鳞片贴在鼻端嗅了嗅,“好强的妖气,你拔的时候没挨揍?”见我摇头,他感叹“这大妖脾气还真好。”

司酒看我们一来一往,凑过来好奇不已“你们说什么小秘密呢,说与我听听”。

文曲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我,见我点头,便不再隐瞒。“黛姬身世有问题,天帝娶她另有目的。”

司酒目瞪口呆“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什么?”我和文曲异口同声问。

“天界很多神仙都在传天帝对沅姬求而不得,才从下界带上你这个没背景的小妖变成沅姬的模样来作替身呐。”司酒显然对这个八卦接受度很高。

“不是”我抖抖恶寒激出来的鸡皮疙瘩,冷静分析“沅姬对天帝情意深厚,天帝用不着找替身。”

文曲盯着我半晌,下结论“你身上有阵法,容貌改换失去记忆都是因为它。”

“什么阵法?是谁干的?”我暗自心惊。

“我怀疑是大傀儡术”文曲神色凝重的说。“小傀儡术欺瞒众生,大傀儡术欺瞒天道。中此术者,会被天道当做另一个人。”

“沅姬!”我和司酒异口同声。

“会不会是要替她过天劫!算算沅姬天劫确实要到了。”司酒恍然大悟。

神仙也有天人五衰,仙的寿数到三千岁的时候要历天劫,撑过去便登上神位,增寿万载,撑不过就身死道消。近几百年来,天界鲜少有神仙能撑得过去。

文曲:“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如果要证实还需一样佐证。”

“什么佐证?”其实我心底已经信了八成了。

“大傀儡术需要媒介,将本该属于沅姬的红线牵到你身上,才能彻底骗过天道。”

“那我们去月老殿”我看着文曲说,“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算计我的证据。”

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我变成司酒溜出去,让司酒变成我在这里打掩护。

出了流光殿,我直奔月老宫。月老好酒,我特意取了司酒酿的留仙醉去找他。

“往日我问你讨点酒,你推三阻四的,今日倒大方起来,居然请我喝这么好的酒”月老果然禁不住馋,不用我怎么劝,就一杯接一杯喝起来。我打了个哈哈把话圆过去,月老又起了话头,“唉,你知道那颗蛋吗?”

“什么蛋?”我心头一跳。

“天枢带回来那颗啊。那个魔族把魔种种到那颗蛋里,大家都弄不出来,就把蛋一起封印了。”月老打了个嗝,嘿嘿笑道“还是南极有办法,说要借天劫之力…”

话说到一半他就醉倒在桌面上人事不省。

“月老?”我推推他,月老回了一个响亮的鼾声。

虽然不知为何有些在意那个蛋,但还是正事要紧。我悄悄摸到门口开门把文曲放进来。

织情院内,一棵巨大的结情树矗立正中,繁茂粗壮的枝桠延伸出去,无数玉牌和红线交织悬挂在上面,粉色泛着银光的花瓣无风自动,悬浮在红线周围。

文曲将手掌贴上虬结的树干,属于我的名牌便浮了出来,一同出现的还有青黎。文曲执起那块名牌捻了捻,又一根半透明的红线浮现,那上面牵着的,正是沅姬。

“原本的红线是属于青黎和沅姬的,他们破了一半的线把你牵上,藏住了沅姬的这根。”文曲说。

难怪,我自嘲一笑。我的脸是仿沅姬的脸,连红线都是她的。我在青黎眼中算什么?一个劣质的偶人替身?

什么天定的姻缘,居然只是他们算计我的工具。一种恶心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同时,脑袋里听到什么东西隐隐碎裂的声音。我身子晃了晃,被文曲扶住。

文曲劝我“现在真相已明,你快走吧,出来的时候司酒说让你别管他,他在天界根基深,不会有事”

“大傀儡术你能解开吗?”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文曲沉默“不能。”

“劫雷躲在哪里才劈不到我?”我又问。

“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天道感应到,天雷就会降下来,躲哪里都没用”文曲无力的说。

“那我还能跑哪里去呢?”我嘲讽一笑。

文曲咬咬牙,掌心化出一把剪刀,用力朝我的红线剪去,红线分毫不动。“艹”他气得在那线上又剪又砍。悬满树冠的花瓣此时化作无数飞刃向我们袭来,在他的脸颊手腕上划出道道血痕。我顶着花刃化出巨大兽身,一把把他叼到我背上狼狈的往外跑。

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天界处处云霞袅袅,玉树琼楼,却没有一个我想落脚的地方。

6.决裂

经过太阴宫的时候,那里依旧是群芳馥郁,流光溢彩。我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放把火烧了它的冲动。此刻或许青黎正在里面不知如何疼惜他的好青梅沅姬呢,我咬紧的齿间泛着苦意。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脸,锋锐的,充满戾气眼神却藏着关切的脸。

“黛姬,黛姬”文曲扒拉着我的耳朵。

我马上警惕抬头“嗯?”

“有追兵”文曲提醒。

“司酒他?”我有点担心。

“他没事,你优先考虑你自己”

“文曲,你回瀚沙宫吧,他们不知道你今天来过。”就算今天与天界翻脸,我也不能再拖文曲下水了,我此时生出胸中升腾起一种末路孤胆的豪情来。

“好,你多保重”文曲毫不犹豫的就从我背上跳了下来,掐了个隐身诀快速往瀚沙宫那边去了。

我………

耳朵动了动,捕捉到最近的天兵行踪已到近前,我又加快了脚步,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这是我第一次在天界放开手脚奔跑,风卷着澎湃灵气掠过我的皮毛,亭台楼宇,青鸾彩云,都在身边化作极速倒退的幻影。

以前每每用原形撒野都能被青黎捉住,不过是我愿意被他抓而已。如今我再不想看到他,就算被劫雷劈死,我也绝不死在他跟前。

心里攒着一股气,我往上次那个狗洞飞奔。或许回胥芒山去看看蛇妖吧,看到他伤好了我也走的安心。

踏过废殿的断壁残垣,眼看就要到洞口了,突然异变陡生,一张巨网从地上卷起,嗖的一下把我囫囵裹在中间,武德带着一队天兵迅速包围过来。

我用力挣了挣,那网反而闪着灵光越收越紧,我很快就被压的变回仙身。又是捆仙绳!

我生气的一口咬在坚韧的绳结上,把牙硌得生疼,嘴里尝出满口血腥味。

“你又想跑去下界?你要去见谁?嗯?”青黎走出来寒着脸掐着我的下巴问。

我愤愤的瞪着他“关你什么事?这天界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多看你和沅姬一眼我都嫌恶心。”

“放肆,怎么跟天帝说话呢”武德横眉怒目的瞪我。

“我和沅姬?你这是吃醋了吗?”似乎这样的推断让他稍稍感到愉悦,他好脾气的温声解释“我和她没什么的。我只心悦你,黛姬。”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看不起你算计我替她……”话说到一半,被青黎施法封住声音。

他把我连着捆仙绳抱回流光殿,期间我用力的顾涌,试图从他身上滚下去,都被他镇压。

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天被蛇妖抱着不是很乖?”他垂眸看着我,神色莫测“你还冲他摇尾巴。”说着他居然施法强行把我尾巴变出来。

“我抱着你你怎么不摇了?摇啊。”他的手摸上我尾巴。

我寒毛都炸出来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把尾巴收回去。

“你不用再惦记他了。”他的声音突然像沾了寒山之巅的雪。“他在下界闯下滔天大祸,天将们不日就要下界缉拿他,将他正法。”

“什么祸?”我怔怔问。

“吞食幽冥界十万怨魂,惹地府大乱,窃取数条地脉,引得下界动荡不安,还杀了很多阻拦他的鬼神。这些罪,足够让他魂飞魄散了。”

我久久不语,心中很不能相信,心里没由来的又慌又难过“他不会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

“你很了解他?”青黎垂下眼看我。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忘了他,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你挂心。”他淡声说罢,要伸手替我整理鬓发,我下意识一躲。

他顿了顿,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黛姬,纵然我是有一些事情瞒着你,但娶你,我是真心的。仙途漫漫,我只愿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用眼神无声抗议“你看我信不信。”

回到流光殿,他解开我的禁言诀,我已心如死灰,也提不起情绪再骂他。“大婚之日,就是应劫之期对不对?”

他轻叹了口气,仿佛卸下枷锁,又仿佛更加疲惫。“你还是知道了。”

“老天可怜我,不叫愿我这样不明不白,欢天喜地替人去送死。”我嗤笑一声。

“你不会死。你和沅姬都不会有事。”他靠近我似要来揽我,我警惕的后退一步防备的望着他。

青黎神色一僵,垂下来的手指尖动了动。“你身负涂山九尾血脉,受天道眷顾,还有神器禹王鼎加持,必不会殒命于天劫之下。”

我有九尾狐血脉我自己怎么没感觉。

看我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望着他。他手掌一翻,一个青铜鼎出站在掌心,那鼎左右晃动两下,突然朝我飞过来,绕着我左挨又蹭,灵光一闪一闪,仿佛很开心。

“这就是血脉的证明,禹王鼎留有禹王神念,只会对涂山氏血裔亲近。”他言之凿凿。

“不会殒命?”我气笑了“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瞒我愚弄我了?把我变成这副样子,还要顶着这张脸和你成婚?”瞥见悬挂在一侧的大红喜袍,仿佛被灼了眼般挥起一道风刃斩过去“我不愿意嫁给你!”

青黎见状赶紧阻拦,风刃打在墙壁上留下深深地刻痕,琉璃砖面碎裂迸溅,而喜服被青黎灵力护着完好无损。

“我答应你,大婚之后我对你再无隐瞒,你可以回复容貌,不要再胡闹了。”青黎抓住我的手臂恳切的说。

“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胡闹?”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是我认定的天妃,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骗?”我好笑的看着他“我们的红线都是假的,凭什么注定在一起?”

“天劫过了就是真的了”青黎眼中怀着一丝灼热。

我有点看不懂他了,他此刻的深情不像作假,他好像真的想和我天长地久。真是可笑。

既然结局无法更改,我不愿和他在这里再作纠缠,努力压抑着情绪往内间走去。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跟进来,就坐在我的床沿。该死,我正躺在床上哭呢,全被他看到了。

我瞪着眼睛,但管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青黎伸手盖在我的眼睛上,那只手像被眼泪烫到一样微微颤抖着。他轻声说“睡吧,等大婚以后一切都会解决的。”然后我意识一片混沌,眼一合沉沉睡去。

7.大婚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凤冠霞帔,一身红妆。我木木的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与沅姬像了七八分的那张脸,竟生出一种我是灵魂拘在沅姬身子里看她出嫁的荒谬感觉来。

“呕”我现在看到自己的这张脸也犯恶心,干呕了好几下。两个年长的宫娥在身后交换了个八卦的眼神。“哟,这是害喜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大婚添丁,双喜临门呀。”圆脸盘的那个带着笑说。

我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阴阳怪气。

外面鸾凤齐鸣,仙乐飘飘。彩霞铺满九重天,我从窗棂间都能看到瑞气千条,闭着眼那华光仿佛都能沁到眼睛去,搅的我心里乱腾腾。

很快就有司礼仙官接引我去朝暮台,一众神仙们早已在那处站好,鸾鸟殷勤的率五色仙雀翩翩起舞,更有彩凤当空盘旋。

我看着这些羽族,心里开了个小差,无端想起在山神那里参观的雷劈大黑熊的特色活动。多么相似的场景啊,这次换成了众神仙围观雷劈天妃。我须记得到时候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别现原形,不然再有和我一样馋的神仙垂涎我被劈熟的狗肉,那可太糟心了。

沅姬也在,撑着蕴灵伞,和太阴站在一处。蕴灵伞能遮蔽气机,阻挡一切法术灵力探寻,是防御远程攻击的至宝,看来他们为了今日的布局,费了不少心思,我在心中嘲讽。

很快典礼开始了,司礼的南极大帝还在前面文绉绉的念着册封辞。我无聊的抬头看天,发现鸾鸟都散了,露出明晃晃的天幕,很快西边就隐约压来一大群乌七八黑的云。台上的神仙有些惊异的四下张望,有的则气定神闲。我就不一样了,我吓得要死。

当时大家的目光都在被天上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然而随着九天之上雷声轰鸣,地面也开始震颤起来。我转头,将将看到文曲殿的方向,一只苍青色的参天巨蟒游了过来,它一路朝这边游,一路蛮横的撞倒殿宇,拍碎玉砖,还不住喷出黑色火焰,所过之处,只剩断壁残垣与黑烟。总之就是十分的狂野暴躁。不是没有天兵阻拦,只是甫一靠近,就被他生吞了。

仙界太平了几百年,第一次碰到此等妖魔为祸天宫,方寸大乱,可能是我一身红太扎眼,那蛇直直向我游来,随着阴冷刺骨的寒风迫面,那巨大的蛇头顷刻便停在了我跟前,猩红的蛇眼中蛇瞳竖立,看起来十分冰冷残酷。

我心里发着抖,牙齿打着颤,问“苍留?”巨蛇不言不语。我继续套近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苍洛呢?”他沉沉发问,声音震荡呼啸,盖过天际隆隆闷雷。

“什么?”

“我的弟弟,被天界带走的蛇蛋”他的声音越发大了,裹挟着汹涌怒意,令人心惊胆寒。

好吧,打从看到苍留从文曲殿过来,我心里就含了一丝隐秘的期待,想他会不会是来救我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脑子里扒拉出那天月老说的那个蛋,说是放在哪里来着,我费劲回忆起来,给他指了个方向,他马上横冲直撞莽了过去。

“天妃,你怎可如此!”南极大帝对我这种泄密行为感到十分不满。“魔种还在那妖蛋中,怎可让他夺去!”

那你倒是去守着啊。我没有理他,这会儿文曲急匆匆的过来了,手里还拖了个和他气质雷同的神仙,我定睛一看,这不是胥芒山山神陆景行么。

“你们搞错了,魔种不在蛋里,那东西被苍留吸收了!”陆景行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什么?”“难怪这蛇妖狂性大发。”“这可如何是好。”众仙吃惊不已,议论纷纷。青黎持诛邪弓,带着武曲他们去追苍留了。

眼下朝暮台乱糟糟的,我心想没我啥事儿了吧,正想偷偷溜走,天边蓄势已久一直被忽略的天雷终于开始发难。

雷劈到身上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真特么疼,像是击碎灵魂的那种极致痛感。当时在胥芒山被劈的那一下和这比起来就跟挠痒痒似的。不等我反应过来,天雷就接二连三砸下来,把我所在的地方砸出一个硕大的坑,我趴在坑底,跟被抽了骨头一样,动都动不了。

“青黎!”我大声叫着。你个骗子!不是说天道眷顾么。这雷可一点不像放水的样子。

禹王鼎从袖中飞出来,罩在我的头顶,替我分担了一部分劫力,我终于能微微抬起头。沅姬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好端端的站在蕴灵伞下,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尘,似是我的样子实在太狼狈,她撇过头没再看我。

我被雷快劈的焦糊的时候,她衣摆竟连黑灰都没沾上半分。

凭什么?凭什么!一行泪从我眼角滑落。我竟然还能从经脉俱断神魂欲碎的无边痛楚中清晰的感受到泪水蛰到脸上破溃伤处的细微的疼。凭什么呀…

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我看到青黎和蛇妖好像过来了。青黎的表情很震惊,像是想不到我会这样惨。

蛇妖也愣了一下,接着极速飞到我身边,把我卷在他尾巴间。

但我好像真的,撑不住了。心口忽冷忽热,哇的吐出一口血。头顶的禹王鼎突然顿住,它接住那口血,然后就嗖一下跑了。

青黎讶异,马上用灵力探进我身体,神色大变“你不是真正的九尾血脉!”

那口血吐出来以后我好像想起来点东西,靠,我还真不是。我真的就是普普通通一条狗妖。

天雷似乎此时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劫云掣着最粗的那几条紫色雷光在我头顶逡巡不下,但是还是有电光不住往下劈,但准头就没方才那么好了,蛇妖,青黎,还有周围围观的神仙都被无差别攻击到。那群神仙被劈中了吓得跟什么似的,马上逃离了此处。我抬眼看到太阴护着沅姬也要撤离。

“想跑?”我冷笑,竭力撑住身子,气若游丝的向苍留求援“帮我,把沅姬那障子扒下来。”

苍留虽然神志癫狂,耳朵倒是灵,他尾巴一甩,沅姬周身的蕴灵障马上就碎了,天雷就像闻到猎物的凶兽,呼啸着就朝沅姬砸过去。

“不要!”青黎眼看天雷找到正确目标,忙飞身过去和太阴一起护住沅姬,他化出本体青龙,把沅姬藏在巨大的龙身下,太阴也变作一只巨大的狐狸,挡在心爱的女儿身前。

看来,妖的命果真不如神仙的命重要啊。我在心中自嘲。

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神魂已经碎成渣了,灵力向周围流失,全靠一口气强撑。苍留感觉到了,硕大的蛇头低下来看我。猩红的眼眸中好像是混沌的,又好像盛满了茫然和难过。

我伸出手想摸一摸他,想问你弟弟找到了吗,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发声了,手无力的垂下来。

“小黑?”“小黑!”苍留大声唤我。我费劲想睁开眼回应一下,可是眼皮太沉了,我只窥见一点影子就陷入黑暗。

“啊!”“该死,你们都该死!”耳边隐隐约约听见苍留绝望的啸叫。我多少有点走得不太安心。

8.结局

我是被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吵醒的。过往的一切,被封印的没被封印的记忆像做梦一样在脑袋里浮沉。

缓缓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流光殿!

“小黑醒啦!小黑醒啦!”床边那只聒噪的鹦鹉一边叫着一边往外飞。

很快,一个身影就匆匆跑了进来,是文曲。

“你可算醒了,这阵子我们都忙晕了。”他一屁股坐在我的榻上,顺手扔给我一条小黑蛇“喏,你的蛇,你自己养着。”

那条蛇一落到我身上,顿时就精神了,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最终缠在我脖子上不动弹了。我嫌勒的慌,一把扯下来,它又顺势缠在手腕上。

我一言难尽的看着小蛇。“他怎么又这个德行了?”

文曲终于找到由头,开始绘声绘色的向我讲述那天我被雷劈死后发生的事。

那时正是我魂飞魄散之际,青黎终于注意到他的天妃快没了,不知道是不想年纪轻轻当鳏夫还是突然意识到对不住我,他不顾众仙阻拦把他的龙珠硬生生剖下来一半喂给我。

但是,我们的入了魔的大蛇妖苍留是注意不到这种细节的,他一看我断气儿了直接就疯掉了,开始暴饮暴食,吃进去的东西包括不限于各路跑的不快的神仙,从它眼前过的仙禽仙兽,小半条天河和大金乌。

是的,他把天地间最后一只金乌吞了。当时天上地下陷入无边黑暗中,青黎劈了元丹元气大伤,没办法制住苍留,群仙噤若寒蝉,暗自绝望。

没人注意到那颗蛇蛋是何时破壳的,等大家都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吸收浩瀚灵气长成一条和苍留差不多大的巨蛇了。他睁开眼睛,天地间光明重现,大家这才认出来这竟然是上古神兽烛龙。

烛龙应劫而生,天然带有降伏祸乱的天命,而苍留意识癫狂间没有认出来烛龙是自己的宝贝弟弟苍洛,他们一对上眼就激烈厮杀起来。最终苍留被烛龙打到妖力溃散元丹破碎,魔种也被火精烧的干干净净,而那些苍留吞进去的东西全都一股脑被吐出来,一场天地浩劫就这样解决了。

“你有什么想法?”文曲说的口干舌燥干了一大杯玉露茶期待的看着我。

“精彩,”我赞道“比说书先生都讲的妙。”

“只是苍留”我低头看着在我腕子上蹭来蹭去的小蛇。“他闯了这么大祸,天界那帮人这次这么好说话肯留他一命?”

“害,这就说来话长了”文曲把杯盖一合,又摆出说书架势。

“长话短说”我提醒他。

“天界这帮神仙自己也不干净,陆景行,就是我哥,掌握了不少神官为了灵力祸祸下界的黑料。还有苍洛,好歹也是烛龙,那血脉比好些老家伙厉害多了,他说苍留罪不至死,谁敢跟他拗!”

我总算放下心来,抚着腕子上小蛇细细的鳞,“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怎么沾上魔种了”

“还不是为了他弟”文曲叹了口气说“那个魔族把魔种弄到蛋里了,苍留只能给它吸出来,结果一吸就吐不出来了。”

我突然烦闷起来,把那蛇从腕子上捋下来,“对你弟弟掏心掏肺的,怎么他打你也不见打轻点?”

苍留听不懂,只知道往我身上爬,被我弹开又锲而不舍贴过来。

文曲斜了我一眼:“青黎知道你醒了,他想见你,见还是不见?”

我怔了一下,神色冷淡下来。醒来后我记起了所有,自然知道以前对青黎的一往情深不过是他施的寄情术,我若心有所属,我的所有感情会转移到他身上。我那时候那样喜欢他,在流光殿里日日思念他,因为他和沅姬的暧昧而神伤这些记忆就如同镜花水月一样,当时身在其中不自知,如今脱身出来只觉得不堪回首。

我撇过头去,正好看到镜子,镜中我恢复了容貌,明眸皓齿,雪肤红唇,这不比沅姬那个病秧子明媚动人多了。我深感顶着沅姬的脸活了两百年简直是吃了大亏了!

“沅姬呢?”我冷冷问。

“被天雷劈成重伤了,差不多得昏个千八百年吧”文曲随口说,接着想起重点“我哥说了,你是胥芒山的妖怪,归他这个山神管,这次你被拐带上天界还被骗了婚,他会为你做主的。”

我奇异的看了文曲一眼,他嘿嘿笑了两声说:“你不必畏惧天帝权势,如今天界众神灵力式微,我们又有苍洛这个后台,是时候改造一番新气象了。”

我没想到文曲说的改革竟然是认真的。等我能下地了之后才发现天界变化很大。好像没那么规矩森严了,很多新飞升的神仙都开始和文曲差不多穿着打扮,大神仙架子小了,小神仙胆子大了。好像这样也挺不错。

说来也巧,我再次见到青黎,还是在太阴宫门口,还是相似的场景,沅姬哭哭啼啼的去拉扯他,这次他倒是直接把沅姬推开了,看到我的身影,他还愣了一下。

“我没打扰到二位吧?”我微笑着说。

“黛姬”青黎走过来。

“我叫句小黑,天帝以后可别再叫错了”

青黎讪讪的站在那里,好像有些无措。“小黑,我们谈一谈。”

“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情和天帝你商量。”

青黎走在我身侧,我们沉默着向流光殿走过去。雪竹清香依旧轻轻浅浅浮在身侧,只是再也不会让我心旌动摇了。

殿内,一张小案,两杯清茶。

青黎望着我眸光深沉“当时对你说过,大婚之后我对你再无隐瞒,从此以后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份,继续做我的天妃。”

“我不想做天妃了,我们和离吧”我垂下目光盯着茶水说。

青黎手一抖,眼前的玉石小案裂开了,他用灵力将之复原。“纵使以往对你种种欺瞒,但我心悦你这是真的,我对你的情意从无作假。”

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对天帝你的感情是假的啊,这你应该也知道。”

青黎眸光一黯,强硬否定“我不信,两百多年你就没有对我生出一点真心。”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那么一丁点吧,”我看到青黎眼中好像又亮起一簇小火苗,淡定续到“那一丁点也被天雷劈没了”哧,他眼中的火苗熄了。

“何不再给我一次机会”青黎拉住我的手,恳切的说“过往既然行差踏错,以后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我会弥补你,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见我表情淡淡,他黯然问“你是不是不会再信我了?”

我真诚的同青黎说“信或者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勉强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委屈。”

话一出口,我看见青黎的面色一下变得雪白。丹田内那半颗龙珠处传来闷痛,想是感应到它主人的情绪了,我叹了口气说“待我养好了伤定将龙珠奉还,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挂碍。”

“当日我在下界初遇你,你说你喜欢的人总是让你伤心”他盯着我不甘心的问“是那个蛇妖吧,为什么你总能原谅他,却不肯原谅我呢?”

两百年的时间对我这种小妖来说属实漫长,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和苍留负气时的自己只觉得纯稚执拗。眼角余光往屏风那里暼了眼,续道“因为他虽然也不把我放在心里最要紧的那个位置,但从不利用欺骗我,也从未伤害我。”攀在屏风上的小蛇像是能听懂似的,就要爬过来,我话风一转“但是,喜欢他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谁都不爱。”

那小蛇一下子萎靡了,啪的从屏风横栏上摔下来,翻着肚皮躺在那里生无可恋。

我感觉丹田里的龙珠一阵一阵的发疼,想来青黎此时心里很不好受,劝道“你宽心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沅姬就不错,她那么喜欢你,你对她也是颇为上心”。完了,没劝好,龙珠那里不止疼,这会儿已经有点冻人了。话不投机,我随便找了个由头送客,青黎或是看出我脸色不太好,终于识趣的走了。

感应一断开我总算舒坦了。看来天界不是久留之地。

然而世事常不如人意,我本想尽快离开天界,没想到我刚刚在苍洛和陆景行的帮助下成功从天妃这个位置上卸任,转头文曲就给我安排了个人间驻天界妖权保护协会会长的职务。理由是我好歹当了两百年天妃,在天界树大根深好办事,叫我盯着天界这帮子家伙,不要仗着是神仙就欺负下面的小妖怪小老百姓。

没办法,谁让我欠了他许多人情呢。至于天天缠着我而且越长越大的黑蛇苍留,还有一见我就叫嫂子的烛龙苍洛,以及三五不时来探望一下我这个前任的青黎,我应付起来也是越发熟练。

时光悠长,岁月漫漫,错的情缘,总有淡去释怀的时候;真正有缘的人,也终会等到解开心结,重新向彼此奔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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