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小说《平原游击队》第五章：福源钱庄「上」

#故事#《平原游击队》第五章：福源钱庄

转眼夜幕降临，一轮新月，弯如银镰，幽幽泛着冷光，缓缓爬上了树梢。

石墙、瓦房、树木错落之间的微水镇，在阵阵夜风中，如漆黑剪影。

夜色中，一个拒马横放在镇口的道路中间，一座简陋的双人木质警亭摆在路旁，警亭门口上挂着的一盏马灯，偶尔随风吱吱嘎嘎地摇摆，不时晃动的灯光，照亮了镇口路上有限的一点范围。

警亭里两个值守的警察，满身酒气，一个歪坐在椅子上哈欠连天，一个蜷卧在桌底下打呼噜。

唰——

警亭后的草丛中忽然出现一声响动，歪坐在椅子上的警察立即起身，抽出别在腰里的驳壳枪，放大嗓门道：“哎，懒鬼，你特么醒醒！外面似乎……有动静！不会是八路趁黑来打镇子吧？”

桌子底下另一个警察，被这一嗓子惊醒后翻了翻身，当即不悦道：“瞎咋呼个屁，神经病么！哪儿有那么多八路？说得八路跟神仙一样，无处不在似的，觉都特么睡不消停！姥姥的，就你事多，老实呆着得了！”喋喋不休发了一通牢骚之后，懒鬼警察倒头继续睡。

低头瞧了瞧佯佯不睬的同伴，思虑再三，端枪的警察本着不落责任的想法，扣上帽子，仗着胆走出警亭……

细月高挂，四下里青幽幽，黑蒙蒙。

隐约中，小路旁的野地里一阵草叶轻晃，一男两女三个黑影，谨慎如鼠，轻似狸猫，不声不响地离开警亭附近，阒然无声溜进微水镇内。

前方出现几点昏黄灯光，听得见偶尔狗叫，于是，三个黑影悄悄停在街心一侧的墙角下。

方小贤贴着墙根低声问小叶影：“丫头，刚才你在警亭周围撒的草药粉是啥？”

黑暗中，娇小身影那双贼溜溜的大眼忽闪了两下：“草药粉嘛……里面最重要的一味药叫蛇床子，只要人踩上……附近的毒蛇就会兴奋的寻味而至……哎呀，操那么多心干嘛！说了你也不懂，等着瞧好吧。”

“……”

方小贤无语，心中暗道：把中药粉撒在岗亭周围，用它来吸引野地里的毒蛇，从而达到攻击人的目的，这种让人不易察觉的摸哨方法，方小贤闻所未闻，长见识了……

小叶影一边往方小贤身旁凑，一边轻声问：“哎，钱庄在哪儿呢？”

依兰抬手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处门面房，插言道：“那不是嘛。”

果不其然，前方街边隐约一栋厚实的砖瓦房，临街的左右门前摇曳着两盏红灯笼，上面分别写有‘福’和‘源’两个黑字。

“开始分头行动，按计划行事！”金窖的诱惑对于小叶影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一向骄傲和财迷的小丫头，习惯性地使用了命令语气。

夜深人不静，废话不必多说，三个人各自拿好提前准备的东西，弯下腰溜入黑暗……

在目前已知的情况下，出于对机会的珍惜，以及增加成功率，杜绝意外，三个人制定的打家劫舍方案是：第一，为了撤出方便，悄无声息的解决掉镇东口的岗哨；第二，为了保险起见，往福源钱庄周围的临街房里扔迷魂香；第三，为了不让守夜的狗乱吠，把插有缝衣针的驴肉块投进养狗人家；第四，为了防止落入圈套，跟山匪的计划大相径庭，从钱庄的东面蹿房越脊，蹑足潜踪进入钱庄内部，得手后原路返回，出镇东口逃离现场。

……

半痕新月，斜挂天角，漫天繁星，幽幽点点。

一段时间后，三个黑影重新会和到钱庄东边一条巷道里。

黑暗中，小叶影抬手一指巷道口的一堵墙：“小贤，还愣着干什么？看你的了。”

这条巷道似乎很长，宽约一丈，四下里根本看不出多远，只能勉强辨别院墙的漆黑轮廓，方小贤估摸着对面的院墙得有九尺多高，在这么窄的巷子里，平常人不借助工具根本翻不上墙头，不过这难不倒他，方小贤当兵之前曾是镇上提灯寺的俗家弟子，该庙的和尚都会武术，其中有几个更是冀中乃至华北出名的高手，在师兄们的调教下，几年下来练就了一身好武艺，高来高去，陆地飞腾不成问题。十六岁那年，有一位国军团长到提灯寺还愿，巧遇正在习武的方小贤，对他的身手啧啧称赞，一番游说之后，方小贤参军当了这位团长的贴身警卫……直到几年后的师特务连连长。

方小贤深吸一口气，撤步退至墙根，猛然一个助跑，借着冲力直接窜起来蹬着院墙翻上墙头，闪身飘入院子，落地后轻灵起身，拢眼神仔细观察院子里的情况，没错，这是个无人值守的石匠铺，前店后院，正房后架着一个木梯，院子一角胡乱堆放着石料，中间摆放着已经加工制作好的石磨、石碾、碌碡、砬砘、石槽、门蹲石、石兽、石旗杆、石栏、石台阶、石碑、石雕等等等等，各种石制品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确定没有危险后，方小贤摘下挂在腰间的一捆绳子，一头栓在墙根下一个长石碑上，将另一头抛出墙外。

短暂的悉悉索索之后，小叶影和依兰拽着绳索也攀爬进院内，三个人依次顺着门旁的梯子爬上了房顶，沿着房顶往西经过一家棺材铺，一家香烛店，一家成衣铺，一家茶庄，一家山货行，一家秤店，就会到达福源钱庄。

恰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遥遥传来，脚下不远处的大街上突然亮起一道手电光，光柱照得小片街道白晃晃，三个人不禁驻足趴在房顶，屏住呼吸往下望。

渐渐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能听得到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二嫂，今儿刘家堂会上咋没看见会长的太太呢？”

“可能是……不方便露脸吧，她孩子还小，还没断奶呢。”

“几岁了还没断奶？”

“好像是三岁了吧。”

“啥？三岁还没断奶啊，这可够稀罕的。”

“可不，我前几天去她家打牌，刘太太喂完奶后刚坐下玩了一把，就看见她那孩子颠颠跑出来，上手就给了侧躺在摇椅上的刘会长一巴掌，说爸爸你真坏，弄了我一嘴烟味。”

扑哧——另一个女人捂着嘴笑了。

“你先别笑，重点在后边。”

“后边还有重点？”

“你猜刘会长说啥？”

“说啥？”

“刘会长说，我不抽烟呐。”

咯咯咯……

一阵笑声过后，被称作二嫂的女人话锋一转：“对了，弟妹，你咋不跟你男人一起回家？”

“可别提了！刚才黑灯瞎火的，我在刘家大院上茅房，刚蹲那儿，有个醉鬼走错茅房了，听见我那哗哗的尿声，赶紧说，哎呀别倒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了，当时我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把我吓一跳，就把尿憋回去了，这一憋，当一家伙放了个屁，那醉鬼又说了，哎呀妈呀，咋又起一瓶，你想喝死我呀……我寻思，这事传出去不好听，得先离开这作死的鬼地方，这不，半路上就遇见你了么。”

咯咯咯……又是一阵笑声，两个女人边说边走渐渐远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房顶上的三人听得一头雾水，咱还是办正事要紧！三个人站起身，重新猫下腰，前后间距衔接，一步一步，谨慎地朝福源钱庄摸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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